萬佛寺，後山。

真知大師負手站在雲霧中。

腳下，是萬丈深淵。

山巔的寒風，吹起他的僧袍，獵獵作響。

真知大師撥弄著說中的佛珠，每撥過一顆，就會頌一聲佛號。

突然，真知大師整個人拔地而起，輕飄飄的，沒有一絲聲音。

落地的同時，手中的佛珠輕輕一甩，便聽到雲霧中傳來一聲悶哼。

“阿彌陀佛。”真知大師雙手合十，聲音一如既往的幹凈：“了凡師兄，好久不見。”

“師弟的武功，真是越發的厲害了。”一個身材高大的和尚，從雲霧中走出來。

一樣的僧袍，一樣的念珠。

“多年不見，師兄的武功也進步良多。”真知大師笑笑，笑容中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慈悲，又如高山雪蓮般清透。

“再如何進步，也是趕不上你的。”了凡和尚也跟著笑笑，說道：“好久都沒有嘗過師弟泡的茶了，不知今天可有幸？”

“師兄請。”真知大師做了一個“請”的姿勢。

還是那個竹院。

只不過初冬時節，枯黃了許多。

看起來，多了幾分蕭索。

“師弟還真是愛竹。這麽多年了，竟然還守著這個小小的竹屋。”了凡和尚嗤笑一聲，說道。

“習慣了而已。”真知大師並未往心裏去，從書架上取了茶壺竹杯，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賞心悅目。

“師兄請。”真知大師將沖泡好的茶，倒入竹杯中，笑笑說道。

了凡和尚端起來抿了一口：“就是這個味兒。梅花的清冷，竹葉的清香，松針的凜冽。這麽多年了，終究還是師弟這裏最正宗。”

“師兄喜歡的話，我這裏還有幾包炮制好的，送給師兄就是了。”真知大師一邊說著，一邊真的取了幾包過來，推到了凡和尚的面前。

“茶雖一樣，泡的人不同，味道也不同。”了凡和尚推回去：“若是以後我想喝這茶了，會來找師弟的。”

“師兄還打算走？”真知大師問道。

“我只是路過京城，所以來看看你。”了凡和尚品著杯中的香茗，說道。

“師兄該安下心來在一處修行，不該卷入紛亂當中。”真知大師嘆了一口氣，說道：“難道當初師父的教導，師兄都忘了嗎？師父教導我們這一切，可不是為了讓我們幹預凡俗之事。”

“師弟一直都是師父的驕傲，不但精通佛法，能窺探天機，還這般超凡脫俗，師兄一直都很佩服。”了凡和尚甜頭看了真知大師一眼，眸底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冰冷。

“師兄謬讚。我日夜誦經，算是精通佛法。窺探天機卻是不敢的。”真知大師執起茶壺，給了凡和尚續滿了竹杯，說道：“師兄向來聰慧，無論學什麽都比我快，也比我好。但是……”

“師兄的心不穩。”真知大師認真的看著了凡和尚：“我奉勸師兄，還是從此靜修的好，免得惹禍上身。”

“這就是你為我窺探到的天機？”了凡和尚瞇著眼睛看著真知大師，問道。

“這只是我對師兄的規勸。”真知大師微嘆一口氣：“師兄緣何對窺探天機一事，孜孜不倦呢？窺探天機，並非是好事。”

“窺探了天機，就可以提前避免。師弟能穩坐這個位子，受到眾人的敬仰，難道不是靠窺探天機得來的嗎？”了凡和尚冷笑了一聲。

“你能輕易得到，所以你可以不在意。我努力多年，耗費精力無數，可卻還是做不到，我只能推算出一些淺顯的東西。”了凡和尚捏緊了手中的竹杯：“你我是師兄弟，我甚至比你早入門，卻有這般差距。”

“師兄何必自尋苦惱？每個人都是不盡相同的，各有各的優點，各有各的缺點，這世上哪裏有完人？又哪裏會有完全相同的人？”真知大師皺皺眉頭：“這些年，師兄在外，被世事所擾，已經亂了本心，需要靜修方可，否則後患無窮。”

“那我就看看，後患是什麽，如何無窮……”了凡和尚咬著牙，說道。

“師兄為何如此固執？難道非要等到腳下無路的那天嗎？”真知大師的神情，逐漸變得嚴肅起來。

“腳下若無路，便踏出一條路。”了凡和尚的眸底，閃過一絲嗜血：“師弟不會明白我的，永遠都不會。”

“還是希望師兄能夠靜思。”真知大師撥過一顆佛珠，勸說道：“世間的名利權勢，皆是浮雲，師兄萬般追求，到頭來恐怕只是一場空。如若再做出傷天害理之事，恐怕是劫難重重。”

“那就勞煩師弟教我一個化解的法子，可好？”了凡和尚閉了下眼睛，再睜開時，眸底是一片平靜：“就像是，你指點溫暖那般。”

真知大師的眉頭，立刻緊蹙起來：“若非師兄擅自洩露天機，又如何會惹起這紛爭？”

“師弟，你真是太高看我了。”了凡和尚突然哈哈大笑起來：“就算是我沒有洩露天機，她也註定不可能逃離的，我不過是推波助瀾了一把，根本就改變不了結果。所謂天機，不過是為了防患於未然的。”

“師弟如果不相信的話，咱們就走著看吧。”了凡和尚緊緊的盯著真知大師：“她命中註定，殺戮纏身，將輔君成，便是她命止之日。”

“這是天機，天道之機。”了凡和尚身子微微前傾，聲音像是從嗓子裏一點一點研磨出來，敲擊著人的耳膜：“你我都無法改變的。”

“師兄這般強窺天機，不但會損及自身，而且還有可能是管中窺豹。”真知大師搖搖頭：“師兄已經入了迷途，快快知返吧，否則真的是劫難重重。”

“縱使千重劫，萬重難，我也不會回頭的。”了凡和尚站起身來，目光肅冷的看著真知大師：“我一定會成為天下萬人敬仰的了凡大師，被帝王尊重的了凡大師。我要讓師父知道，我比你強。”

“師兄，我從未有過與你一較高下之心，在我心裏，你始終都是只得尊敬的師兄。你我師承一脈，理應承繼師父衣缽，博愛世人……”

“師弟，我們賭一把吧，就賭這個溫暖，看她最後是個什麽結局。”了凡和尚打斷道：“看她究竟是身纏殺戮，萬劫不覆，還是能平安順意，安享一生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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